十餘息後，平靜的海面掀起了滔天巨浪。巨型靈艦猶如鯤鵬騰空而起。

“加速，加速！”靈艦樞紐所在，八位鬢白老者正竭力主持著法陣。同時目不轉睛地盯著水幕化作的投影。船尾之後的邪物，騰著黑火驟然加速向靈艦撲來。

轟。

一聲悶響，短小的四肢攀在了船底，頭部連連猛撞，在船底撞出窟窿。數息後，窮邪便擠入了船體。

“啊，救命啊！”

“媽媽……”

“士兵，士兵在哪！”

正巧，窮邪出現之地卻是平民避難區域。鼻翼所在的凹洞收縮，嗅到了恐懼的味道。忍不住咆哮，興奮地張開了利爪。

……

對此，未能趕上的向本初只能唾罵一聲：“可惡！”投鼠忌器，手中的法球也不敢祭出。騰水便要趕去增援。

還落後在海底中的秦鋒獰笑，終於是激活了界離劍。

輪回虛斬！

下一刻，幾乎是七個人影同時在向本初身邊顯現斬來。

哢！

驚駭的面色再向本初臉上停滯。秦鋒所斬中的只是驟然具現將之冰封的堅硬冰塊。

“嗟。”一擊不成，秦鋒踹著粗氣退去。下一刻冰晶炸裂，向本初從中躍出。似乎此術對之也消耗盛大，裸露的皮膚就像脫水般枯槁。

望著停滯在天際多處騰起濃煙的巨型靈艦，向本初終於是意識到了關鍵所在，“想來殺了你，你的那召喚物也自會死去吧。”說話間手一招，一桿白龍刃旗憑空顯在了手中。

秦鋒眉頭一蹙：“這是，心具？”卻是越來越棘手，此人不單境界高上自己一籌，還是罕有的修心者。

不等秦鋒訝異，向本初似乎解決戰鬥。刃旗一揮，結成冰晶的狂風吹來。避無可避，秦鋒只來得及祭出護體靈盾抵擋，瞬間便被轟下了海水之中。

“不好！”透過海面，又見向本初虛舉刃旗作斬。若海天一線閃過白光，未至秦鋒便感到那刺骨的寒冷。

那凝聚到形成實質的白色光芒壓下，斬海斷水開結成幾近一裏的冰壑。

一擊竟有如此之威，秦鋒頓時打消了用熵儀眼將之化解的念想，強忍著反噬再激活了界離劍。

下一刻，秦鋒已再出現在了海面，“嗚。”一口鮮血受著反噬噴出。但瞧著身下駭然如龍骨的冰壑震驚不已。再看向向本初，在接連使出了兩個大神通後，此時又是揮舞刃旗招來海水，正在變化一只冰晶蛟龍。

先前便詫異著怎麽可能如此迅捷的施展此等神通。這一眼望去秦鋒終於恍然，他再變老。但見發絲有了鬢白，俊秀的面容也添上了皺褶。向本初並不是在使用靈力施法，而是在透支生命力。

就在秦鋒觀察間，栩栩如生的冰蛟凝顯，向本初瞪來厲喝道：“來吧，一擊分勝負吧！”

連聲音都變得有些蒼老了。

熵儀眼——啟。

秦鋒看見向本初的力量正源源不斷湧入腳下的冰蛟之中，僅僅將之維持便需要不斷負擔。

想來接下來的手段絕不下於先前的斷海一斬。

熵儀眼——強化。

秦鋒凝視著環繞周身的靈風。霎時間無形之風受到熵力影響甚至具現其形。秦鋒轉身便逃，那爆發的速度提升了三倍不止。

約是因為透支了生命，向本初一楞。等一息後回過神追去，秦鋒已經遁出了二裏有餘。

“呵，果然如此。”秦鋒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。

果然向本初沒有選擇去救援靈艦，他的心具，是對軍級的器物。想來或許能夠滅殺掉窮邪，但恐怕在其威能下靈艦也得不到保全了。

想到此時向本初是如何的怒極攻心。秦鋒不由泛起愉悅笑意，專心於禦風遁行。和一個連命都不要的瘋子鬥法，秦鋒更樂意與之比試毅力與計謀。

一時間，二人在靈艦之下繞著圓圈玩起了追逐戰。

得益於先前向本初連續施展了兩個大神通。追逐中只能施展著尋常術式攻擊，皆是被遁速暴漲的秦鋒輕易躲過。偶有刁鉆的術式，便用劍芒，甚至熵儀眼應對。

“懦夫，站住！”距離始終不能拉近。擔心心切的向本初氣得雙目充血發紅，卻只能徒然唾罵。

然熵儀眼的反噬也越來越強烈。痛不欲生的痛楚雖然可以忍受，但瞳力已經要幾近了極限。雙目不知何時開始流出血淚，視線愈來愈模糊，甚至手掌在眼前攤開都不能分辨五指。

轟！

終於，添上靈艦傳來巨大的爆炸聲，船體中央炸出一個巨大的窟窿，卻是窮邪終於找到了樞紐之處將之毀去。靈艦失去了能源，開始從高空墜下。

同時窮邪與同著下餃子般墜下的人影從船體破出，向秦鋒奔來。

“不！”已蒼老如耄耋老者的向本初一聲哀嚎，瞪目欲裂死死地凝視著秦鋒。

隔著一裏餘遠，秦鋒甚至都能感受到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殺意。識念散去，卻發現異動，“他在幹什麽。”

但見向本初只手洞穿了胸膛，湧出的精血灑滿了冰蛟數息間便將之染得透紅。向本初的身體同時肉眼可見的消融如厲鬼般猙獰，刺舉來刃旗。座下的冰蛟猛然暴漲數倍遁速，突破音障直沖而來。

秦鋒面色煞白，大腦雖然反應了過來，模糊的熵儀眼也能通過光影扭曲夠完全捕捉動作。但是身體完全跟不上反應，就連下意識的拔劍都慢如蝸牛。

最後的關頭。沒有恐懼，只有一點遺憾：“我的道就止於此了。”然正當自己以為死定之時，眼前一黑。

噗！

等回過神來，溫熱微腥的血濺滿了一身。但聽一身震天怒吼，卻是窮邪護主，渾身浴血死死抱住冰蛟的腰身。

油盡燈枯的向本初舉著鮮血染紅的刃旗直指著秦鋒的眉心。那彌留的一臉恨意栩栩如生，只差數尺之遙，就可以貫穿其頭顱。

饒是秦鋒也不由嚇出一身冷汗。萬幸向本初的生命力被完全透支，就差那麽一點，自己就當殞命了。

數息後才回過神，見著冰蛟碎裂墜入海中。向本初手中的心具也因為主人死去而消失。秦鋒不由感嘆：“可惜了。”

而下一刻，窮邪撲來捉住向本初的遺骸。秦鋒甚至來不及阻止就見窮邪將其靈魂吸入了腹中。

得到了一個高階修士的靈魂滋補，窮邪頓時發出一聲滿足的咆哮。右肩處被劃出深大一尺的創口開始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覆原。

讓秦鋒的擔憂散去，溺愛的撫摸著窮邪的腦袋，窮邪則發出怪吟依戀回應，並將心核從口中吐出給秦鋒邀功。然等秦鋒要將之召回封印，卻遭到強烈抗拒。任性轉身離去，在從高空墜死於海面的浮屍中貪婪的吸噬靈魂。

這便是秦鋒不願將之解開封印的原因。但秦鋒的狀態可不敢觸怒窮邪的兇性，萬一噬主的話那自己可真的就束手無策了。

但瞧著天際，寥寥些許異人狼狽逃遁，其中許多人懷中還抱著婦孺。秦鋒無心，也無力趕盡殺絕。更何況，等待這些低階修行者的命運，要麽送命於亡靈天塹，要麽葬身海獸之腹。但對於這些無辜人，秦鋒也只能嘆息了。

無辜？不，當說是從犯吧。假使向本初將自己如何取得心核的事告知這些平民。秦鋒敢斷定，九成九的絕對會支持他的行為，剩下的也只會保持沈默。當然，秦鋒並不記恨，人性使然而已。

趁著這段時間，秦鋒也搜索戰場。倒不是為了什麽寶物，只是搜尋辟谷丹而已。

半個時辰後，終於收集到了至少五百顆辟谷丹。而窮邪似已經飽腹，不再吸噬魂魄，慵懶的回到秦鋒身邊自覺的回到了封印之中。

不等著進一步回覆，秦鋒也強打著精神返回傳送陣。只留下屍骸引來海獸享受饕餮盛宴，還有墜入大海的靈艦，等著新的探險者來收獲。

……

破敗不堪的傳送陣還好可以使用，“丹華。”再回到了暗室，但眼前看見的只是一具生機滅盡的屍骸，秦鋒悲慟呢喃：“還是晚了嗎？”但瞧著丹華的手指沾血，生疏的在地上寫著自己教會她的字。

再見，我很高興。

這彌留還有兩個錯字的短句，嘴角似隱似現的微笑。卻不能給秦鋒帶來任何安慰，反倒感到更加的懊悔。抱著期待奇跡的心情，秦鋒將心核放入了丹華的懷中。對於這個真夠到足以替代巨型靈艦樞紐的心核，秦鋒升不起一點欲望。至少，讓丹華能夠完整的在時間的腐蝕下寂滅吧。

就正秦鋒沈溺於懊悔自己沒有選擇陪伴丹華給予最終關懷不可自拔，甚至懊悔殺死了向本初，讓二萬餘人葬身大海。

心核驟然發生了異變，竟然在丹華懷中融化。一炷香的時間便浸入了體內。感知著奇跡回溯的生機，秦鋒不禁狂喜，“這一切終於有了意義！”先前的那點懊悔也隨之跑到九霄雲外。

這時強烈的疲乏與痛楚湧來，秦鋒也再不勉強開始調息傷勢。

等再度睜開眼，眼前引入的是丹華略有緊張的臉龐，卻不知這樣註視著自己有多少時間。

“我，我……”迎著秦鋒的目光，丹華喃喃著卻始終說不出言語。

但還有什麽比這質樸更動人，秦鋒不由一笑：“抱歉，我失信了。不過總算是萬幸，你還是活過來了。”

丹華微微搖頭，閃爍的雙目替代沒有表情的面孔表達情感，“不，我知道你會回來的。我沒有害怕，只是遺憾不能親自和你告別。”頓了頓，蹙著眉頭努力思索：“現在，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，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。”

“那就等到知道怎麽說時再告訴我吧。”秦鋒探身為丹華舒展開眉頭，“現在，你只需要感到高興就可以了。”

丹華眼神閃爍：“高興嗎？”似乎還不能理解這個詞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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